顾御女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。
春风和煦,天朗气清,她带着几个丫鬟坐在凉亭中品茗赏花。
“宁妃近日总是请了安便回自己宫中去,我还当她胆子多大呢。”顾御女嘲讽道,“那日欺负我不是很得劲吗?我非要找个机会让她好看。”
琥珀忧心忡忡地劝道:“小主还是一切以腹中皇嗣为重啊,宁妃到底是妃位,咱们还是别得罪她了...”
顾御女冷哼:“若不是她,我也不会差点小产,这笔仇我记着的。”
如今她怀着孕,就算碰到了宁妃也不怕她了,可惜宁妃最近都不出来,也碰不到,让她有气没地撒。
她坐了会儿,便看见前方有宫人拥簇着一人走了过来。
“小主,好像是沈婕妤。”
“沈婕妤?”顾御女对沈婕妤不太熟悉,她入宫的时候沈婕妤已经小产失宠了,之后听闻她病着,也很少来请安。
沈婕妤一袭素色祥云宫装,眉眼清冷,表情漠然,便是看到了顾御女面上也没流露多少神情。
顾御女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:“见过沈婕妤。”
沈婕妤微微颔首,眼神掠过她还未凸起的肚子,眼中闪过一丝黯然,随即便想离开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。
顾御女笑道:“沈姐姐既然来了,不如一块坐坐?”
她对沈婕妤还挺好奇的,主动开口相邀。
沈婕妤声音平淡:“不必了,顾御女既然怀着孕,还是少来这些人多的地方。”
许是她的声音冷硬,顾御女觉得她在看不起自己,讽刺地笑了一声:“有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宫人跟着,不劳沈婕妤费心。”
沈婕妤懒得和她说话,转身便想离开。
顾御女有些气不过,往前迈了一步想说些什么,却不小心脚下一打滑,直直地就向后边摔去。
“小主!”
琥珀眼疾手快地垫在她身后,这才让顾御女免于摔倒在地上。
“啊...肚子疼...”顾御女吓得不行,双手捂着肚子叫疼,沈婕妤厌烦地扫了她一眼,还是让自己的宫女去帮忙。
永福宫。
宣凛和皇后等人赶来的时候,殿内已经乱成一团,沈婕妤站在院中,面无表情地看着乱糟糟的内殿。
“怎么回事?”皇后率先发问,眼神疑惑地扫过沈婕妤,“沈婕妤怎么在这?”
沈婕妤屈膝行礼,不卑不亢地道:“顾御女不小心跌倒,嫔妾恰好看到了,便让人送她回来。”
“是吗?”齐容华睨了她一眼,“沈婕妤便这般巧合看到顾御女摔倒?”
“顾御女怎么会摔倒?”皇后叫来了永福宫的宫人盘问。
一个小丫鬟说:“奴婢...奴婢们跟着顾御女去御花园,谁知碰到了沈婕妤,两人似乎言语间有些不快,小主就不小心摔倒了...”
齐容华惊讶地掩了掩唇:“这么说,是沈婕妤...”
沈婕妤冷眼看向她:“齐容华慎言,御花园这么多人都在,本宫根本没碰到过顾御女,如何让她摔跤?”
“嫔妾又没说是沈婕妤你推了她。”齐容华道,“万一是因为沈婕妤的话刺激到了顾御女,这才摔的呢?”
皇后轻斥:“好了,都少说两句,去将今日在场的人都带来。”
沈婕妤没再说话,她直视着上首一直没说话的宣凛,目光怔然且固执:“皇上还会冤枉嫔妾第二次吗?”
男人一双黑眸深不可测,淡漠地和她对视着,没什么情绪地道:“朕自会明察。”
沈婕妤苦笑一声,终究没再说话。
殿内陡然安静下来,知情的人都很识趣地没再往沈婕妤身上攀扯,不一会儿皇后身边的人便将今日在场的宫人提审完了,算是洗清了沈婕妤的嫌疑。
“沈婕妤坐吧。”皇后淡淡笑道,“既然和你无关,便是顾御女身边的宫人没有伺候好,依本宫所见,永福宫上下罚俸一年,以儆效尤。”
她侧眸看向男人:“皇上以为如何?”
宣凛淡淡颔首,等到太医出来说顾御女并无大碍后,他冷淡地起身道:“既然无事,便让她好生歇着。”
“顾御女怀着孕,往后便少出去。”
他对于顾御女这一胎是期待的,但也说不上太重视,毕竟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难说,他不愿在没有明确答案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的心思。
顾御女诊出怀孕才几日,便出了两回事,宣凛心下已经开始不耐了。
走出永福宫,宣凛上了銮舆,刘顺德察觉出他心情不虞,小心问道:“皇上可要回紫宸宫。”
男人沉默片刻,才道:“去澜音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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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永福宫出来,沈婕妤的丫鬟汀兰道:“娘娘今日好心劝顾御女少往人多的地方去,明明是为她着想,她的宫人还将您扯进来,当真是狼心狗肺。”
沈婕妤冷漠道:“本宫也不是为了她着想,只是想起了...”
想起了她曾经那个未出世的孩子。
女子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脆弱和苦涩,她紧紧闭了闭眼,将这些消极的情绪咽了下去。
她初入宫时便很得宠,甚至能和宁妃平分秋色,同入宫的那一批人根本远远比不上她,便是如今颇得圣宠的苏容华,也是在她失宠后才得了tຊ几分皇上的青睐。
元昭四年,贤妃的大公主突然染上了天花,有人将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带进了宫,闹得人心惶惶。
大公主最终不治而亡。
一番搜查后,有宫人指认是自己买通太监想要害小公主。
沈婕妤顿时慌了神,在证据面前,那个平时宠爱她的男人最终还是将她降了位禁足宫中,直到查明真相。
沈婕妤被禁足那段时间,内务府拜高踩低,每天只给些残羹冷炙,曾经嫉妒她得宠的人也在背后屡屡使坏。
那个下午,她感到腹痛难忍,身下流出了汩汩的鲜血。
她怀孕了,可惜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,那个孩子就离她而去。
哪怕最终查明了大公主一事并非她而为,可那个失去的孩子还是回不来了。
宣凛许是愧疚,下旨晋封她为婕妤。
可她一直记得,那日男人冷漠而不信任的眼神。
她无法放下过往的事情,这两年来一直称病深居简出,男人之前还会常常来看她,时间久了,便也腻烦了。
想起从前的事情,沈婕妤眼眶有些湿润,她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汀兰的胳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