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阮突然开口,姚曼才发现蒋青延已经醒了。
被扇巴掌的愤怒消减后,她能冷静了。
冷静下来后,很怕蒋青延生气,慌了下,但瞧着脸色惨白快要碎掉的闻阮,又不后悔。
反正是事实,说就说了。
反正蒋青延爱的是她,就算他生气,也不会一直生气,回头她好好哄哄就是了。
而且,闻阮现在的模样,就像落败的鸡,落水的狗,真是太让人高兴了。
话已经说到这里,姚曼也不憋着了,见蒋青延沉默,她好心替闻阮解惑。
“你算什么?我结婚,青延太痛苦了,需要找个人排解,你是自己送上门的,有脸有身材,所以他就回头找你了。”
所以,算什么呢?
姚曼的话似刽子手举起的刀。
“说好听点,你是我的替身,可我们两长的一点都不像,所以说难听点,你只是一个排解痛苦的工具,见不得光的情人而已。”
她刻意加重了‘情人’两字。
“你们在一起三年,一直没公开,他为什么不愿意公开,因为他一直在等我。”
闻阮张张嘴,发音都困难。
确实,她和蒋青延在一起三年,在公司没公开,一直是地下恋。
蒋青延先提议的。
他说他喜静,不喜把私生活暴露于人前,享受和珍惜不被打扰的恋爱空间。
她同意了,因为她也偏向不公开,从她进公司到现在,蒋青延一直是她上司,办公室恋情很麻烦。
这三年,他们隐藏的很好,公司里,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了。
除了姚曼和林悦。
姚曼先知道的,她进荣立之后,打着她爹的名义天天缠着蒋青延,白天霸占着,晚上也不放过。
知道蒋青延住华棠湾,第二天晚上就把自己灌醉去敲门。
那天,他们正好散完步回家,蒋青延当时牵着她的手,被姚曼看见了。
姚曼要抢蒋青延,自然不会蠢到帮他们公开。
林悦知道,是一个月前。
那天姚曼跟蒋青延出去办事,她穿的少,蒋青延把外套给她了,回公司后,她特意穿着外套来找闻阮,趁机炫耀挑衅。
林悦恰好有事过来,在门口听见了。
林悦想看戏,乐的保密。
所以,蒋青延不想公开的原因,不是他喜静,是因为他身边光明正大的位置,他只想留给姚曼?
呵。
呵呵。
手好痒,好想扇点什么。
闻阮向来最讲道理,给人解释和申辩的机会,她看着蒋青延,声音不轻不重。
“排解痛苦的工具,见不得光的情人……蒋青延,姚大小姐给我贴的标签,你认同吗?”
她等他解释,也是绝望前的垂死挣扎。
只是,蒋青延迟迟没开口。
震耳欲聋的沉默,是无法辩驳的默认。
客厅一时安静的可怕,针落可闻。
直到,闻阮走过去,用了十成力气,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。
打人的和被打的没什么反应,旁观看戏的先叫出来,“啊!闻阮你个疯子!”
姚曼朝蒋青延跑过去,心疼的俯下身,手刚要摸他脸,蒋青延偏头避开,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
姚曼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闻阮肯定会闹,会提分手,她其实挺想留下来看热闹,但也知道见好就收。
今晚的戏台子是她搭的,如果她再添乱,蒋青延真会生气。
所以她走了,临走经过闻阮身边,狠狠瞪她一眼。
“我会记住这个巴掌的!走着瞧!”
客厅安静下来。
蒋青延说,“对不起。”
闻阮没应,转身去酒柜拿了瓶红酒,回来在蒋青延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,开瓶器拧开瓶塞。
一下接收这么多信息,她头昏脑涨,神经针扎似的痛,来不及醒酒,她先倒一杯,仰头灌下去。
空了的杯子,重重放下。
她忽而笑出声。
“你憋这么半天,就一句对不起?这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?所以你很认同姚曼的话,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蒋青延静住。
半响,还是那句,“对不起。”
闻阮又给自己倒了杯酒,连灌了两杯。
“所以,你爱她爱十几年,我就是你们真爱局里的一炮灰,一个不配有名分的女配?”
“蒋青延,你牛逼,你了不起,你的爱情真伟大,你这么爱她,你为她守身如玉啊,或者你去给她当情夫,当小三。”
“再不行,你为爱赴死,你去死啊,你那么痛苦你去死啊,你祸害我干什么?你为什么不去死?”
闻阮突然就情绪崩溃,又倒了杯酒,没喝,全泼到蒋青延脸上,不解气,啪的一声,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。
四分五裂。
如同这些年的感情。
蒋青延一动不动,只闭了眼睛,任由酒液从头顶滑落。
闻阮见他狼狈中带着愧疚的模样,只觉更可恨。
“蒋青延,我18岁认识你,20岁喜欢你,你说暂时不想恋爱,行,我不打扰你,你为梦想奋斗,我也努力。”
“你在荣立,我也来荣立,实习生考核第一可以自己选部门,为了进你的部门,我事事争第一。”
“他们都说,我是一台永远高效运转的机器,他们说女人太拼了不好,容易嫁不出去,我就拼了,我向你看齐,你一路破格提升,我也要跟你一样优秀。”
“当然,我这么拼,不全是为了你,有一半是为我自己的前程,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对我付出所有感情,但是,你既然答应跟我在一起,你就不能这么对我。”
“我就是跟我喜欢的男人,好好谈了场恋爱,你凭什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,把我变成供你排解痛苦的工具人?”
“当初为了拿下佰傛这个项目,我拼了半条命,我为什么这么拼?因为我想结婚了,我想跟你结婚,我想要个孩子。”
咳——
蒋青延刚点了烟,就被呛了下,好一会没抽,指尖猩红自燃。
闻阮颓然靠在沙发上,也不看他,眼睛只盯着地上破碎的酒杯出神。
“我都计划好了,如果佰傛成了,我们就结婚,这些年存的钱,加上佰傛的奖金,我能好好休息两年。”
“你单亲家庭,我也是,你跟你母亲关系不好,我也是,我们都渴望有个完整的家,姚曼没出现前,你对我一直很好,我以为,你跟我一样,也想结婚。”
“可是蒋青延,我在为我们的未来规划时,你在想什么?你在想姚曼什么时候回来,你在想什么时候能等回你的真爱。”
“呵,我还逼你选择,辞职还是留下,我还说,趁着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,趁着我的胜算还大,我真是,自不量力啊。”
“这段时间,我以为你会想到我们这些年的感情,好好想想辞职的事,其实你脑子里想的是,你的真爱回来了,你该怎么赶走我这个工具人,对吧。”
“真是难为你了,跟我演这么久的戏,可是蒋青延,你凭什么这么对我……凭什么……”
蜜糖里裹了砒霜,甜味散去,能致命。
闻阮在沙发上坐了会,等手脚不再那么僵硬,又去拿了两个酒杯,两杯都倒上,一杯递给蒋青延。
蒋青延伸手接过来,闻阮跟他碰了下。
“第一杯酒,大情圣,祝你跟你的真爱锁死,千万别再祸害别人了,怪恶心的。”
她语气淡淡的,却能听出讽刺,尤其是‘大情圣’三个字。
闻阮喝了酒,蒋青延看了她一会,也端起来喝完。
第二杯添上,闻阮又跟他碰了下,“第二杯酒,谈谈分手的事。”
喝完,闻阮把杯子放下。
“离过年不到一个月,我会在年前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,也交接好,你忍一忍,年后就不用再看到我。”
“阮阮……”
蒋青延听到后面一句,眉头蹙起,想说什么,刚开口,闻阮就打断。
“还是叫闻阮吧,毕竟姚曼才是你真爱,我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工具人,你不用叫的这么亲切。”
蒋青延张张嘴,留一句叹息,“没有不想看到你,你不用这么说。”
闻阮没接他这话。
抛开感情的事不说,她和蒋青延的契合度很高。
工作上默契,兴趣爱好相同,吃饭口味也差不多,又同样热爱运动,一起跑马拉松,一起爬山攀岩骑行,书房里还挂着不少奖杯。
玄关墙上挂着的,电视柜上摆着的照片,是这些年他们走过的山川大海。
以前觉得浪漫温馨,如今只剩恶心。
因为她跟他适配度最高,又是她自己送上门的,所以蒋青延才选了她?
闻阮的视线转向四周。
“这房子,姚曼进来过,我嫌脏就不要了,我住过,姚曼估计也膈应,所以你尽快卖了吧,卖的钱转我一半。”
蒋青延说把房子给她,“我搬走,房子你想卖就卖,钱你都留着。”
闻阮自嘲的扯扯唇。
“别,为了给你们的爱情添砖加彩,你把我当炮灰女配,用钱羞辱我,我要是收了,就等于认了这身份,真抱歉,我没那么贱,我只拿我自己的。”
蒋青延解释,“我没那个意思。”
语气里全是愧疚,顿了几秒他又道:
“这三年,我对你的感情不全是假的,如果姚曼不回来,我会跟你结婚。”
闻阮冷冷微笑,“那我谢谢你,把我从工具人的身份,上升到备胎的位置。”
蒋青延脸上还有被泼的酒,他看着闻阮,眼眸深邃,半响,声音放软了。
“阮阮,别哭了。”
闻阮对上他诱人深陷的温柔眉眼,第一次觉得,温柔也能伤人,甚至比一刀见血更锐利,像钝刀,刀口不深,却致命。
她忽而烦躁,吼了一句,“谁哭了!”
为了证明,她伸手去摸,结果真摸到一脸的泪,什么时候哭的?
哭个屁,真有出息!
闻阮觉得挺可悲的。
真相摊开,都是她在崩溃,她在绝望,她在絮絮叨叨,声嘶力竭的发泄,而他,除了几声对不起,全程都很平静。
细想之下,也不难理解。
他不爱她,所以可以这么平静。
闻阮又给两人的杯子添了酒。
“蒋青延,你还记得吧,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去芬兰看极光,你说不会负我,否则你就孤独终老,承诺过的,一定要兑现啊。”
闻阮端起杯子,跟他碰了一下。
“第三杯,蒋青延,祝你前程似锦,孤独终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