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艳红被李四扭着胳膊按在面包车的后座上。
　　侯三边驾车边唱，五音不全中夹着一股东北二人转味儿：“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，你给我送钱来……”
　　胡艳红大声喊：“放开我，放开我！”
　　李四伸手去捂胡艳红的嘴：“妹子，别嚷，别嚷，让二虎哥听见，那可就麻烦了。”
　　胡艳红打开李四的手，瞪着他：“你们抓我干什么？”
　　李四连连摇手：“不是耍流氓，真的不是……妹子，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。你是来救唐明清的，对吧？”
　　胡艳红扭头看着李四，不说话。
　　“你肯定是来救唐明清的，二虎哥不近女色。”
　　“你甭那么多废话！”侯三瞅着后视镜里的胡艳红，“姑娘，明说吧，唐老师最近是不是要有八万块钱的进账？”
　　“这我哪儿知道？”胡艳红茫然。
　　“四哥，不跟她废话了！”侯三猛拍一把方向盘，“四哥，让她打电话给那个小妞儿，马上把那八万块钱打到我的卡里。咱没有牛二虎那么大的胃口，咱只要这八万块钱。”“你们这是说了些啥呀……”胡艳红愣住，皱眉瞅着李四。侯三回头，冲胡艳红一笑：“没啥，财神爷爷跑了，财神奶奶还在就好。”
　　李四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胡艳红：“打电话吧。”
　　“给唐明清打呀？”
　　“给那个小妞儿！”
　　“哪个小妞儿？我不知道tຊ呀……大哥，我跟你们说实话。”胡艳红说着，眼珠一转，“我是唐明清的女朋友，听说他被你们绑架了，我来救他，不认识什么小妞儿。”侯三一愣，扭头看着李四：“四哥，这是咋回事儿？唐明清不是说那个假小子漂亮妞儿是他的对象吗？这咋还又出来一个呢。”
　　“对呀，咋回事儿？我咋迷糊了……”李四拍拍脑门，“侯三，你说咱是不是上了二虎哥的当了？”
　　“笨蛋！”
　　“咋了？”
　　“是他上了咱的当！刚才在仓库那边，你听不出来？牛二虎早就跟小飞商量好要甩了咱俩吃独食！咱干脆给他来个将计就计……”
　　“对！他不仁，咱也不义。咱另起炉灶，甩开膀子大干一场！”
　　手机铃声。
　　侯三摸出手机，一看是牛二虎打来的，直接关机。
　　在空无一人的废旧仓库里，牛二虎揣起手机，忿忿地哼道：“好嘛，两个手机，一个关机，一个拒接！娘的，玩鹰的让小鸟给啄了眼珠子了。”
　　码头那边传来一阵客船的汽笛声。
　　牛二虎摸出手机，拨通小飞的电话：“小飞，天涯海角，我也要把你抓回来！”
　　小飞在手机那头故作不解地问：“怎么了，表哥？”
　　“怎么了？你可真行啊你！你竟然提前跟我的两个兄弟勾搭上了，你们跟我玩调虎离山，玩刀螂抓知了猴儿，麻雀在后面……”
　　“表哥你说什么？”
　　“你不讲职业道德，你搞商业欺诈，你玩锅底抽柴火，你，你……你这也太不严肃了你！”
　　余保国驾驶的皮卡车在路灯璀璨的街道上行驶。
　　唐明清在副驾驶位上絮叨：“太可怕了，这帮人太可怕了。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他们绑架我，到底是要那八万块钱还是要……”
　　余保国摆摆手，促声问：“要金佛？”
　　“倒是没咋提金佛那事儿，只是提要一百万……我明白了，他们的目的是金佛，用那一百万来迷惑我。”
　　“咋了？金佛明明是别人的，他们这是……”
　　“金佛是谁的，还真不好说呢。反正现在它在咱手里，咱说了算。”
　　“我找不着胡友仁了，家里锁着门，电话也不接，留言也不回……算了算了，就按咱以前商量的办吧。”
　　“对呀，卖了钱，咱一分不要，都给他。完事儿你再跟他借，先打发张九月最要紧。”
　　余保国嗯一声，转话道：“你那个什么版权的事儿……”
　　唐明清摇着头说：“那事儿我看够呛了，人家那边一直没有动静。”
　　“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？好事多磨。”余保国安慰唐明清一句，忽然问，“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？”
　　“马兰花吧？”
　　“是胡艳红。”
　　唐明清浑身一颤：“啊？她怎么……姐夫，刚才在外面跟他们打交道的是那个女的是胡艳红啊？”
　　余保国撇嘴一哼：“你听不出来？”
　　唐明清解释道：“刚想听，这不是你就来了嘛……姐夫，胡艳红去救我，咋回事儿？”
　　余保国猛踩一脚油门：“回头跟你说。金佛你藏哪儿了”？
　　在余保国洗车铺的休息间里，唐明清从一个破沙发下拽出那个布袋，递给余保国。
　　余保国打开布袋，扫一眼金佛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　　唐明清看着余保国，表情有些尴尬：“还怀疑是我偷了金佛不？”
　　余保国不说话，抱着金佛，脸上看不出表情。
　　唐明清没话找话：“人是没有办法预见未来的，只能拼尽全力去创造未来，得到了是你的运气，失去了是你的命运。”
　　余保国知道唐明清这是在用这话掩饰自己的行为，不搭理他，心说，就算你不是想要偷卖金佛，以后我也得防着你点儿，这方面，你有前科。
　　“得回去找找胡艳红……”唐明清打破了沉默。
　　“刚才我给她打电话，是个男的接的，说他带走了胡艳红，让我不要找。找的话，他就撕票。”
　　“接电话的肯定是侯三！估计我那个离间计起作用了。”
　　余保国将金佛装进布袋：“走，报案去。”
　　唐明清摇手道：“不行。姐夫，你想想，这帮人穷凶极恶……有了！我曾经偷牛二虎的手机给你打过电话，我知道他的手机号码。”
　　余保国点头道：“那就联系他。”
　　唐明清掏出手机，开机，忽然摇了摇头：“不行，我跑了，他正在气头上，联系他，没准坏事儿。”
　　余保国摇摇手说：“这事儿你别管了。人是我弄丢了的，我负责帮你找回来。”
　　唐明清把一只手机递给余保国：“这是那个叫侯三的人的手机，侯三就是马兰花说的那个秃子。”
　　余保国问：“你确定这是侯三的手机？”
　　唐明清点点头：“牛二虎肯定会打这个电话，到时候我伪装成侯三……”
　　“侯三的声音他应该熟悉。”
　　“我可以用微信跟他联系。”
　　“他的手机能打开吗？”
　　“刚才我看了，没设密码……”
　　侯三的手机响铃。屏幕显示来电话的是牛二虎。
　　唐明清犹豫片刻，按开接听键。
　　牛二虎在手机那头大声嚷：“还有没有王法？还有没有公道？还有没有正义二字了！唵？”
　　唐明清不说话，按着字母发微信：胡艳红在哪里？
　　“哪个是胡艳红？老子不知道！”牛二虎在手机那头咆哮，“侯三，连你也背叛我了是不是！不讲义气，没有道德，猪狗不如你！”
　　“这家伙气糊涂了，还以为手机在侯三手里呢……”唐明清冲余保国一笑，“接不接茬儿？”
　　“狗都疯了，你还怎么跟他沟通？”余保国笑了笑，“不理他，回家睡觉。”
　　半夜，天降大雨，狂风撕扯树木的声音就像一群野兽在半空中疯跑。
　　雨水灌进屋子，屋里的几双鞋子漂在水面上。
　　余保国下床，准备拿脸盆往外舀水，恍惚看见有无数的老鼠漂在水面上，蓝莹莹的眼睛密集地聚拢在一起，在漆黑的屋子里盯着他。
　　余保国躲到窗台上，忽然听见有人在喊，保国，你过来，我害怕。
　　循声望去，余保国看见一个人的身体附在天花板上，一只手扒着吊灯，一只手在冲着他抓，两眼也是蓝莹莹的。
　　余保国想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唐桂英，正要找手电，发现余小秋的房间亮起了烛光。
　　难道是小秋回来了？余保国箭步冲到余小秋的房间门口，一把将门推开——里面漆黑一团，哪来的什么蜡烛光？
　　余保国一夜没合眼。天亮时分，大雨已经停了，窗外透进来的光在屋子里游荡。
　　余保国推推正在睡觉的唐明清：“赶紧起来去趟公安局。”
　　唐明清睁开眼睛，不解地问：“去公安局干嘛？”
　　余保国拽下盖在唐明清身上的毛巾被：“张志强找你，问你开车撞人的事儿。你快去吧，别怕，你又没杀人。”
　　唐明清刚走，周立柱就扛着一箱啤酒来了，说他犯了酒瘾，今天他休班，立逼着余保国陪他喝两杯“早酒”。
　　想想这几天自己受的惊吓，余保国说声“我也想喝点儿顺顺气”，去厨房炒了两个菜，陪周立柱周立柱喝起了“早酒”。
　　酒至半酣，周立柱对余保国说：“我看你得抓紧时间找着小秋。就算你认准他没杀人，那也得让他去趟公安局对吧？不然总是个……”“总是个涉嫌犯。”余保国不想跟周立柱谈论这件事情，打断他道。周立柱瞅着余保国的脸，纠正说：“那叫犯罪嫌疑人，不是涉嫌犯。不过小秋也真是的，没杀人，他躲啥躲呀。”
　　余保国随口说道：“也许他在等着公安局抓了那个杀人犯再回来。”
　　周立柱挑眉一笑：“那要是一直抓不着他，小秋还打谱躲一辈子？”
　　余保国打个激灵，不说话了。
　　周立柱喝一杯酒，说道：“我跟你说啊保国，嫌犯一般都会再去现场观察观察，这是有不少先例的。”
　　这话，余保国记在心里了，喝完酒，去了黄斌溺水的地方，蹲在一棵树后，两眼盯着水池方向，念叨：“小子，来吧，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。”
　　前方，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走到水池边，站住。
　　余保国的心一紧，压低身子，两眼紧盯着这个人。
　　这个人观察一番，走进树林，鬼鬼祟祟地寻找着什么。
　　余保国看清楚了，这个人是黄金彪，忍不住地站了起来：“金彪……”黄金彪转身要走，忽然站住，回头望着余保国。余保国走向黄金彪，不解地问道：“你跑这儿来干什么？”“闹肚子，过来大便。”黄金彪不想跟余保国“搭咯”，要走，被余保国拽住：“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，也是来抓杀人犯的呢。”
　　“你来抓的什么杀人犯？”黄金彪不耐烦地甩开了余保国的手。
　　“跟你说也说不明白……算了，你拉你的屎吧，我溜达溜达。”
　　“你是来找啥东西的吧？”黄金彪忽然问道。
　　“你tຊ这人……”余保国有些不乐意了，“算了算了，你拉吧，我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