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可以,我真想回到十七岁的那个夏天。
那时我的父母都还在,谢煜文也只喜欢我一个人。
他会在有人和我阴阳怪气地说话时替我出头,明明什么事都不上心,可总记得要给我带的牛奶必须是温热的。
有女生跟他说了一句话,他都要过来找我解释半天,极力和对方划清界限。
而不是后来,他带着满身的香水味,却以为我闻不到。
我哭得哽咽,身体里一阵阵地发疼,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谢煜文慌张地跑过来将我抱进怀里:“岚岚,怎么了这是?怎么突然就哭得这么伤心?”
我扯着他的衣襟,用力想要看清他:“谢煜文……我要回家,我要回家……”
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记不太清了,那一段记忆就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。
我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片羽毛,起落都由不得我决定。
等再回过神来时,我已经被谢煜文带回了北京的家中。
我躺在温暖的床上,谢煜文坐在一边紧紧握着我的手,眼睛红得像是哭过了一场。
这画面,倒真像是他知道了我的重病。
“阿文。”我开口喊他,嗓子因为很久没喝过水了而干涩发痛。
谢煜文与我的默契还在,立刻端了杯水过来:“我想带你去医院,但你路上一直说不去医院……岚岚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
我勉强扯了扯嘴角:“那你呢?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?”9
谢煜文沉默了下来,握着水杯没有说话。
你看,最应该坦诚相待的两个人对彼此早就有了秘密,有了秘密,这心里就有了隔阂。
我躺回去,微吸了口气:“别担心,我只是最近免疫力太差了,等冬天过去……就会好的。”
“我有点饿了,咱们来北京打拼时常吃的那家面店还开着吧?我想吃那家的汤面。”
谢煜文呼出一口气,不知道是松了口气,还是觉得疲累。
他亲了亲我的手背:“我去给你买。”
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看着他起身拿起外套,看着他走到门口时回头对我温柔一笑,然后拉开卧室门走出去。
我到底还是没忍住,出声叫住了他:“阿文。”
谢煜文转过身看我:“怎么了?”
我笑笑:“早点回来。”
谢煜文也笑了:“放心,我开车去很快的,保证回来时你还能吃上热乎的。”
他走了。
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响后,我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,等了几十秒,谢煜文的身影从楼道走了出来。
我整个人贴在玻璃上,紧紧盯着他的背影,心里对他喊:谢煜文,你回一次头,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。
但谢煜文从未回头。
而我,最后一次为他泪流满面。
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,我才收回视线,擦干眼泪将家里最后一点和我有关的东西收拾出来,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。
然后我回去浴室冲了个澡,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。
最后,我将身份证、银行卡还有火车票放进了兜里。
除此之外,还有一张印有我身份信息以及病情的“人体器官捐献登记卡”。
只要有这张卡,在我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,其他人就可以联系医院,将我的遗体捐献出去,及时地救治其他病人。
多余的再什么都没带了,就连止痛药都没有带。
没有什么需要的了,也没有什么再留恋的了。
我将医生的号码留给了好友黎恩晗,拜托她等我死后履行约定,将我的骨灰洒进大海。
然后我撕了张纸趴在桌前,刚要落笔,忽然手机震动了下。
纪念日软件提醒我,今天下午的两点二十一,是我与谢煜文在一起的十周年纪念日。
我忘了,谢煜文也忘了。
挺好,在这一天结束,我们之间就是完完整整的十年。
【谢煜文,再见。】
我在纸上留下这句话,然后拉开门,像谢煜文一样没有回头,大步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多年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。
冬天会过去的,但我再也等不到自己的春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