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沙漏被倒置,粒粒细沙反流。
依鹿棠蓦地想起那一夜,地下赌场的阴霾如恶兽般张牙舞爪逼近她。
洛伦佐宛如降临凡间的神祇,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救下。
巴育的阴影也如沉重的枷锁,妄想玷污她的灵魂。
是洛伦佐的出现,曙光破晓,一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困扰。
她深知,这个少年,是自己的救命恩人。
而她孑然一身,无法报答。
如今,他伤痕累累。
这一切的苦痛,皆因她而起。
心灵的荒芜之地,一阵狂风呼啸而过。
她也应该,为他做点什么了。
——
寂静的病房内,洛伦佐做完手术,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尚未苏醒。
平采丽坐在一旁,沉默不语。
她敛目,凝视着依鹿棠。
红色发带盘起的低马尾,几缕碎发俏皮地散落下来。
整齐的刘海搭在额前,微微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地修饰着她那圆润的脸蛋。
只不过因为献血,脸色不见往日的红润。
纤细的手上,输血的痕迹清晰可见。
虚弱地坐在病床边,脸上的泪痕早已经擦拭干净。
真没想到,这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,献血的时候倒是果敢坚决。
刚才,她足足献了 400 毫升的血。
此刻依鹿棠嘴唇有些苍白,却仍倔强地紧抿着。
她让言深弋先回家,自己要留下来照看洛伦佐。
半路杀出个外国人,言深弋也不好说什么,只能先行离开。
“依鹿棠。”
平采丽轻启朱唇,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依鹿棠闻声转过头来。
平采丽声音低低地,带着几分扭捏:“对不起。”
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传入依鹿棠的耳中。
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“姐姐..你..”
“先跟你说声对不起,是我故意把你给佐哥打的两通电话删掉的。”
对面的平采丽脚蹬一双黑色高帮马丁靴,随性地坐在那里。
“佐哥做完手术,醒来后就一直在看手机,我猜,他应该是在等你的消息吧。”
平采丽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,但又藏着些许的愧疚。
“我承认我有私心,不想让他知道你找过他,但是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。”
事是她做的,有什么不敢承担的。
与其等洛伦佐醒来知道真相后厌恶他,还不如光明磊落的承认了。
“什么?”依鹿棠顿滞片刻。
难道,那天电话那头的女生,是她。
“不过,你们在走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为什么佐哥会突然伤口裂开?”
平采丽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,但语气依旧冷淡。
依鹿棠怔住,眼底有情绪起伏。
她也不明白。
只是告诉言深弋,她和洛伦佐是朋友关系。
他就突然生气了。
那可怕的模样,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。
“我...我也不知道。”
依鹿棠直愣愣地看着她。
“你怎么就不知道了?佐哥出去还好好的,遇到你之后就变成那样了。”
平采丽吊着嗓子,尖锐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。
“姐姐,我真的不知道嘛...”
不知道是否是献血后的缘故,依鹿棠只觉的大脑一阵眩晕。
她虚弱地扶着一旁的桌子,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。
“算了,平采丽,你就别问她了,看把她吓得,脸都没有血色了。”
布兰温见势不妙,立马站在两个女孩中间替依鹿棠解围。
“你走开,干嘛挡着我说话。”
“平采丽,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,现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。”
布兰温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,眉头紧皱着。
平采丽狠狠地瞪了布兰温一眼,“布兰温,你跟着佐哥这么久,见过他现在这样吗?”平采丽用手指着床上的洛伦佐,语气悲愤:“你看看他的手,还有他的身体,哪样不是因为这个女的才受伤的?”
布兰温微愣。
他从小就跟着洛伦佐,也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。
洛伦佐不再是那个狠戾无情,处事不惊的亡命之徒。
更像是个病娇偏执狂。
又是捐钱给学校,又是替依鹿棠收拾欺负她的人。
还让他回去喂什么小狗。
那狗长的跟个吉祥物一样。
完全不是洛伦佐会喜欢品种。
一看就是依鹿棠这种小姑娘才会养的宠物。
听说暹域盛产巫蛊之术。
这小姑娘不会是给洛伦佐下了降头吧。
平采丽站起身,推开挡在面前的布兰温。
“依鹿棠,别以为你给佐哥献血,我就会感谢你,一码事归一码事。”
神情渐渐冷嗤,愤愤不平地说道:“我都说了,你跟佐哥不是一路人,现在看来,不仅不是一路的,你还会拖累他。”
“要不是你,佐哥哪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都是因为你,他才会受到伤害!”
依鹿棠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,苍白的脸上满是委屈。
平采丽的指责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,刺痛依鹿棠的心。
她纤弱的肩膀一抽一搭,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。
“你要是识相的话,就别缠着洛伦佐了,以后...”
“好吵..”
病床上,少年眼皮轻颤,嘴巴轻声呓语着。
冷峻的眼神带着几分迷茫,睁眼扫向四周。
当目光定格在依鹿棠惨白侧脸时,原本面无表情的脸,被一层寒霜覆盖。
女孩正噙着泪包,贝齿咬着灰粉的唇瓣。
似乎受了好大的委屈。
听到熟悉的声音,依鹿棠下意识地转头看去。
落寞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喜悦。
“洛伦佐,你醒了...呜呜呜.你终于醒了...”
她激动得语无伦次,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。
随即,她急忙站起身来。
一阵天旋地转,洛伦佐严峻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。
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,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。
直到意识溃散,整个人瘫软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