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注意力被琳琅满目的钟表狠狠吸住了,根本无法分神。她是个逛家居店都会略过钟表区的人,所以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同时见这么多的钟表。角落有不止一架比她还高的立式钟表,只要能置物的平台上都放着各式各样的座钟,有些是复古的木质外壳,有些则很现代,还有那种所有机件都裸露着,只套一个玻璃壳子的工艺品。而墙上随意地挂着许多的老式挂钟,钟摆整齐地摆动着。甚至,在壁炉上面还悬挂着一整排的怀表。
大大小小的钟表堆满了屋子,发出和谐而又梦幻的走针声,置身其中,多大的躁动都能被平息下来,时间每分每秒的流淌都变得无比清晰。季朵并没有在想什么,她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转着,感觉像是无意中闯入了一座空无一人的游乐场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
然而就在此时,一道男声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。因为事先完全没听到脚步声,季朵吓了一大跳,尖叫着旋转身体,结果脚跟不稳,失去平衡往后仰倒过去,幸好对面的男人及时伸手抓了她一把,她踉跄了一大步终于站稳了。
季朵拍着胸口,埋怨道:“你吓死我了……”
“你自己进到我屋里,还怪我吓着你了?”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,语气里有玩笑的味道,但又太轻了。他手里握着一个细长的玻璃杯,里面的绿茶品相很好,在底部根根立着。他走回书桌前,把杯子放下,抬起眼问季朵,“你真的只是进来参观的?”
“哦,不是!”季朵其实也有点纳闷,自己进了这里之后好像反应都变慢了,她努力让自己清醒,从包里掏出怀表,递给了男人,“我爸的表,我拿来玩玩就不走了,你帮我看看还能修吗?”
男人把表接到手里,轻轻笑了一下:“这表得有个二十年了吧。”
“差不多吧,好像是我妈送他的,当时可贵了。这要是修不好了,他估计又得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一个月。”虽然这样说着,但季朵看上去倒也不是那么着急,她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,“这些表都是你的吗?”
“有些是别人寄存的。”
男人回答着,心里想的却是刚刚那个“又”字,暗暗觉得好笑。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正背对着他看墙上钟表的季朵,盛夏时节披散着长发,穿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,倒也不像个叛逆少女。
不过……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,不由得有些感慨,默默地摇了摇头。
这种想法并没有妨碍他的行动,他已经坐下来,给左眼戴上寸镜,展开工具包,熟练地找到合适的工具,撬开手表的后盖。很明显是因为缺乏保养产生的老化,发条盘整体都生锈了,不过应该还有救。现在的人爱表的很多,但懂得定期保养的太少了,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。
而此时季朵已经转过头来正视着这个伏于案前、眼睛上戴着奇怪东西的男人,不得不说,他的气质很好。不太看得出他的年纪,说二十多岁或是三十多岁都有可能,脸部线条很硬派,鼻子超级高,同时眼眶又内陷,下巴的流线也很清晰,阳光从旁边的落地窗透进来,脸上睫毛和鼻梁的阴影非常明显,显得整张脸刀砍斧剁一般锋利。
他留着较长的头发,也不知是自来卷还是烫过,有些凌乱地垂过耳际,身上穿着一件泛黄的棉麻衬衫,袖口挽到肘部,裤子也是宽松款的,让人觉得很慵懒,又有一股流浪诗人的气质。